这位99岁的大屠杀幸存者仍在与记忆的衰退作斗争

　　

　　

　　阿尔布雷希特·温伯格左前臂上的数字即使在80年后也清晰可见:116,927。

　　温伯格每天早上在为一天的工作做准备时都会看到这个微微褪色的纹身，随之而来的是奥斯维辛的记忆。

　　“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这令人难以置信，”这位99岁的老人回顾大屠杀时说，当时德国纳粹政权在欧洲有系统地杀害了600多万犹太人，以及许多其他少数民族和持不同政见者。

　　温伯格在纳粹难以形容的恐怖迫害中幸存下来后移民到美国，但后来又搬回了德国西北部的利尔镇。1943年4月，他被驱逐到纳粹最臭名昭著的集中营奥斯维辛集中营时，身上纹了这个数字。

　　长期以来，温伯格一直对自己所经历的恐怖保持沉默，但现在，温伯格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讲述自己故事的大屠杀幸存者之一。

　　他和德国新闻杂志《Stern》的记者一起，写下了自己的人生故事，并将其写成了一本书，书名为《让记忆不会像我手臂上的数字一样褪色》。

　　

　　在书中，他回忆了上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初，在纳粹1933年掌权之前，反犹太主义是如何在他的家乡、荷兰边境的东弗里斯兰地区开始蔓延的。

　　慢慢地，他的犹太家庭发现自己越来越被公共生活边缘化，直到1938年11月的大屠杀将他们永远撕裂。

　　纳粹几乎彻底消灭了温伯格的家人——他的父母、叔叔、阿姨和堂兄弟姐妹都被杀害了。只有他和他的两个兄弟姐妹活了下来。

　　温伯格自己不知怎么地通过了三个集中营——莫诺维茨集中营，也被称为奥斯维辛三号集中营，图林根州的米特尔堡-朵拉集中营和塞尔附近的卑尔根-贝尔森集中营——以及几次死亡行军，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纳粹开始逃离接近的盟军时很常见。

　　一个例外部分人

　　一位与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幸存者一起工作的摄影师把温伯格介绍给了斯特恩的记者尼古拉斯·布赫斯。

　　“他打电话给我说，‘伙计，你得见见这位大屠杀幸存者。他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布赫斯回忆道。

　　这位记者之前采访过几位大屠杀幸存者，但他们的交流往往很保守，他不愿靠近，担心越界。

　　但温伯格立即给了他du，这是一种非正式的德语称呼，通常只对家人和朋友使用。

　　布赫斯回忆说:“这种直接的亲密感是非同寻常的，尤其是对一个经历了这么多的人来说。”

　　在对温伯格进行了无数次采访和旅行之后，他的这篇特写变成了一本书。

　　温伯格的人生故事是一个关于社会逐渐失去人性的故事，这位记者说，许多人说，这个过程在今天的德国再次可见——例如，随着极右翼德国新选择党(AfD)的民意调查激增，或者反移民言论的普遍增加。

　　“如果你听阿尔布雷希特的话，你就能更准确地识别这些警告信号，”布赫斯说。

　　尽管他经历了痛苦，温伯格的记忆仍然非常清晰，比如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的解放。

　　“当时，我是一个穆斯林，”温伯格说，他用了当时囚犯中常见的一个词，指那些既饥饿又疲惫的人。“一个皮包骨头的人，没有一点肉。”

　　1945年4月15日，当英国士兵解放集中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被成堆的尸体包围，体重只有29公斤。

　　然后坦克开了进来。我以为我要被释放了，”温伯格说，他不断地在句子中穿插英语单词。“我们从未相信我们会被解放。我们以为我们都会被枪毙。”

　　40年后回到德国

　　总共约有52 000人死于该集中营和解放后立即死亡，此外还有近20 000人死于邻近的战俘营。阿尔布雷希特和他的两个兄弟姐妹弗里德尔和迪特尔在暴行中幸存下来。

　　解放后，他们又找到了彼此，但很少有时间在一起，因为迪特尔在1946年的一次事故中去世了。

　　

　　弗里德尔和阿尔布雷希特当时才20岁出头，1947年移民到纽约，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确信自己再也回不了德国了。“我们再也不想看到或听到关于德国的任何事情，”阿尔布雷希特说。

　　大约40年后，当1985年里尔市邀请他们来的时候，他们再次踏上了这个彻底撕裂了他们家庭的国家。

　　后来他们又去了几次，慢慢地，友谊开始形成。

　　2012年，当弗里德尔的健康状况开始恶化时，他们终于永远地回来了。

　　阿尔布雷希特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直到她在他们到达后不久在一家养老院去世。

　　记者布赫斯说，在那段时间里，他遇到了自己的护理人员格尔达·达内卡斯(Gerda Danekas)，她最终说服他开始谈论过去的恐怖经历。

　　他说，达内卡斯确信，谈论这些恐怖事件不仅对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人有益，对温伯格本人也有益。

　　从那以后，温伯格不知疲倦地讲述着他的故事。直到最近，他还定期访问学校，向学生讲述他在种族灭绝中幸存下来的经历。

　　温伯格说:“我已经看到，让他们知道他们和他们的未来会发生什么，我正在做一件好事。”

　　在他的家乡雷德芬村，一所中学就以他的名字命名。

　　100岁时的班级旅行

　　温伯格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对过去所经历的暴行敞开心扉。即使是在上世纪90年代要求接受采访的史蒂芬·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也没有改变主意。他总是害怕别人不想听他的回忆。

　　直到今天，这位99岁的老人仍然坚持认为，没有人能理解他所经历的一切，甚至他自己也不能理解。因此，温伯格一次又一次地收听广播纪录片，而达内卡斯则给他读有关大屠杀的报纸文章和书籍。

　　对大屠杀幸存者来说，今天发生的反犹太事件仍然难以忍受。

　　几天前，当里尔的犹太人公墓的墓碑被推倒时，温伯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想着对我来说从来没有什么不同:仇恨和歧视。”

　　即使在大屠杀后的80年，德国的警察仍然驻扎在那里保护犹太教堂。“我简直不敢相信，”温伯格说。

　　他和达内卡斯搬进了一套老年人合租的公寓。

　　“这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现已退休的达内卡斯说。许多人劝她不要这样做，但她却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们都去旅行，去过纽约，甚至在2022年和一个当地班级一起参加了以色列的学校旅行。

　　他们想尽快开始朗读。温伯格说:“现在成为格尔达家庭的一员感觉很棒。“我这辈子从没这么开心过。- dpa/Lennart 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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